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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夜寄邱员外 [樓主]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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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老岳吃完了饭,我抢过他的动作端起了盘子和碗,送到厨房去,老岳很惊讶地,“你要洗碗?”

  我回:“不可以吗?”

  “你洗过吗?”老岳问着,从椅子上站起,“不要再打碎了,我洗,你出去吧。”

  我固执地站在水池前,老岳看着,笑了,扶着厨房的门,“有什么事要求我?”他道:“你现在说吧,一会打碎了碗,我可能就没这么好心情了。”

  我惊讶于岳嵩文的敏锐。但还是说:“没事求你!想孝敬孝敬你都不行吗?”

  老岳微微笑着:“可以,小心别打碎了。”

  老岳说“小心”的时候,眼睛闪着细细的光,我忽然有点思绪涣散,想起了他拿鞭子那只手,他手长得漂亮,跟鞭子很衬,我看一眼都能腿软。

  虽然我没洗过碗,但还是看过别人洗的,叁下五除二解决完,放进消毒柜里烘干,我擦着手出去,老岳已经坐在沙发上了,看着一本书。

  我走过去坐下,老岳忽然将书放到一边,欠身打开茶几抽屉,拿了一管润手霜,他捉了我的手,为我涂上一层。

  “哇,老岳,你可真是太好了。”我说着,靠在他的肩膀上,老岳环抱着我,用两双温热的手缠覆我的手指,我们好像藤蔓,似乎就是长在一起的。

  岳嵩文的嘴唇离我的脸颊很近,轻轻缓缓的吐息在我的皮肤上略过,我都感觉自己的脸红了。

  “指甲断了?”他持着我的食指细看:“你这个样子,哪里适合做家务。”

  “碗我洗的可干净了。”我低声说,老岳笑了笑,气息吹拂了我的睫毛,我磕磕绊绊地问:“老岳,你下午有事吗?”

  “怎么了?”

  我回头亲了他耳垂一下。

  老岳顿了一下,我尚未反应,他已经将我缓缓压在了沙发上。我看着他在我上方的,平静到淡漠的脸,抬手将他的眼镜摘了,老岳的眼睛茫然了一瞬,就变得锐利了,他抬了抬眼,一道褶皱清楚现出,他的瞳仁偏浅,浮出点鬼气,阴森却漂亮。这就是老岳,天下独一无二的,漂漂亮亮的,我的老岳。

  他细细吻着我的身体,牢牢抓着我的手腕,后来放开了我的手,来回抚摸着我的脖子,虎口就卡在我喉咙的地方,我咽唾液,张嘴,说什么话,声带就在他手掌底下振动,老岳带了狠,掐住这里,我把身子放软了承接他,他察觉我的放低,才慢慢松了手。

  慢点吧,慢点。我一次次求他,只能激的他更来兴致。他额头发有一滴汗,坠下来滴在我的眼睑边上,我也流了点生理性的泪水,带着这滴汗流进了嘴里,又咸又涩的。我说老岳,咱慢点吧。岳嵩文觉得我此刻说的话扫兴,一直放我脖子上的手往上盖住我的嘴。我要说的话都让他捂了回去,老岳手劲用力,我整个头都要被他按进沙发里,完全是带有虐待性的,我讨好他去舔他的手心,老岳顺势把手松开,我张着口喘气,他把两根指头直直插进来,一直顶到喉咙那里。我呛得往外呕,老岳伸进去的是食指和中指,大拇指头钢筋似的顶托着我的下颚,让我往上仰头,脖颈和身体崩成一条线,那手指插得更深。他在最后一瞬倒拔出来手,带着唾液的手指在我脸颊面抹蹭了一把,又往下掐住了我的脖子。这是真正用力的,嗓子先前被他指甲抠得火辣辣,现下被攥住了,呼吸都难。老岳伏在我的身上,问我一句:“你是还想着王艺弘的事?”

  做爱的亲密感一下子冻结,被紧紧控制而带来的屈辱的情欲也散了,我变僵硬,老岳从我的身上下来,他赤裸着上身,踩进一双浅灰色的棉拖里,捡起了地上的衣物,他走去了卧室,又拿了两件衣服出来,他再次看了我一眼,在经过客厅的时候,我没有说话,他也没有。他钻进了卫生间,之后洗衣机运作的声音响起了。

  我披着一件外套走去,老岳在洗衣机前,头顶瓷白发蓝的灯光照在他光裸的皮肤上,老岳肩膀有一些线条,很柔和,他身材一直是高挑细瘦,可能年轻时还要高些,肩膀微微塌着。我过去搂住他的腰,我同时也是赤裸的,他的脊背上有一些汗湿蒸发后的凉,我贴着他,在这样一个炎热的午后。

  “穿点衣服,”老岳道:“把空调打开,不要感冒了”

  我说好,还抱着他不动。

  老岳轻轻叹息一声,“你啊……李振华没和你说?王艺弘家这次不会有事。”

  “我不信他。”

  老岳回过身来,正面抱着我,摸了摸我的头发:“你不信他是对的。只是这件事牵扯太多,不像你想得那么容易。”

  “嗯。”

  老岳说:“你对王艺弘很有义气,小程,你是个好孩子,只是这世上,有比这些情义更昂贵的东西,你付出的多,就越不值钱了。”

  老岳话说得刻薄,甚至听来像是奚落我,我不能认同,也不大明白,然而我乖巧说:“我知道了。”

  老岳拍了拍我的后背,我还牢牢黏着他,他说:“好了,不要撒娇。累了就去睡会。”

  我放开了老岳。老岳拉紧了我身上的外套,将我送到卧室里,我躺到了床上,老岳为我展开了被子,将我罩的严严实实。老岳做这些的时候,我的鼻子酸了。

  我觉得此时的老岳,是天下第一好的男人,可是这样的男人,却不是我一个人的。有好多好多的女人是他的情人,连带他的前妻,还有他那个上高中的儿子,他们都在瓜分着老岳这份我想要只属于我的温柔。

  老岳转了身,打开了衣柜,他将我胡乱塞在柜底的衣服一件件整理好,挂在衣挂上,我看着他的背影,慢慢眯起了眼睛。

  然而就在这时,老岳拿起了一件我的外套,他将衣挂放进领子里去的时候,一张小小的卡片掉了出来。

  我一瞬间想起了,从床上坐起来去捡拿张卡片。老岳低着头,看了那卡片一下,就立刻回头看住我。

  我定在床上,他回过头弯下腰,慢慢将那张卡片捡起。

  那是金培元曾递给我的那张名片。

  他看清了卡片上印着的字体。意味不明眯了一下眼,再抬头看我。

  我不知道说什么,只看着他。

  老岳轻声说道:“原来你们认识。”他将卡片放在了我手边的床头柜上,再转身将我那件外套挂好,他的动作是缓慢的,仿佛思索着什么。

  “在酒吧见过一面。”我解释道。

  老岳挂好了衣服,将衣柜合上,他走向我,在床边坐了下来。

  “我说那天怎么这样巧,会遇上他和李振华。”岳嵩文平平常常地说着,却让我有些惊慌,他道:“没想到你们是认识的。”他看着我,语气倒挺温和:“怎么不给我说这事?”

  “老岳,你想错了。”我说:“我们只见过一次,就一次,他给我搭讪来着,我没有理他,他给我名片,我随手塞一边了。”

  “你们在哪遇上的?”老岳忽然问。

  “就一个酒吧。”我不假思索,然而话出口就后悔。

  老岳点了下头,站起身来了,他复述了一遍:“是在酒吧认识的。”他迈出步去,向门外走去。我在他身后喊他,老岳停下脚步转过头来,我看他这个样子,心下立刻怕了,想跟他解释,老岳先一步说:“程霜,我真是管不住你的。”话语间甚至还有点伤心的,我心一下子揪了,真想跟他好好解释一通,又觉得我出去喝次酒而已,他管我太严了,又加上刚刚还在难过的,我跟那么多人一起分享他,他却要全部的我,这太不公平了,百感交集,我最后什么也说不出口,看着老岳离开了卧室。
TOP Posted: 04-14 03:04 #27樓 引用 | 點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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应当

  老岳再和我说话时,是晚上睡觉前,他靠近了床边,我窸窸窣窣揽着被子,为他空出一片地方,然后看着他,有些忐忑,有些委屈,有些埋怨。从中午到现在,老岳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,他这人小气起来都有点幼稚。

  老岳跟我说:“程霜,你回学校一趟吧,校舍委在查寝。”

  我酝酿了半天的话都没有机会出口,看墙上的表:“已经九点了!”

  老岳说:“十点封寝,你开车去,时间足够了。”

  我跳下床穿衣服,老岳站在那里看着我,我回头停顿一下,刚想开口,老岳说:“快走吧,别误了时间。”

  我只能不顾他。待我要出门了老岳都没从卧室出来看我一眼,我觉得难过,也觉得荒谬,在老岳这里,小题大做是他总在做的事情。

  一张名片而已,他想的也太多。

  待到了学校,我出现在宿舍门口,舍友惊奇看我,我说点完名了吗?她们道:“点了,你去楼下535找那个学姐消除吧。”

  我点着头关上门,向楼下一层走去。原来真查寝了,老岳没有骗我。——可要查寝,之前说好了的舍友们没有一个人通知我。

  在宿舍硬板床上勉强躺了一宿,天光一亮我便自动醒了,再怎么闭眼蒙头也睡不下去,我干脆起来洗脸刷牙。开门时弄出了声响,一个舍友翻身低声咕哝了一句,我放慢动作,洗漱完回来,她们差不多也醒了。我坐在桌前打开了化妆盒,却发现里面乱七八糟:眼影盘粉碎,眼线笔和睫毛膏开着盖子干涸,粉底瓶子是碎的,染得每一样东西上都是,我一瞬间还觉得可笑,都多大人了,还做这种事。

  也怀疑不到哪个具体的人身上,可这个包好好放在宿舍里,放在我的桌子上,怎么地就成这个样子,就算不是舍友做得,也是在她们默许之下的。

  我没有声张发作,将化妆包拉链拉上,她们还都躺在被子里,也许有的醒了。我把化妆包扔回桌面,很大一声响,宿舍里原来还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的,这一刹那全停了,鸦雀无声的。我对着镜子穿好衣服,推门走了。

  校园里很空荡,间或一两个包夜归来的男生,虚浮着步子,半眯眼睛,我穿过他们,迎面有两个女生,穿着成套的运动服,带着耳麦在跑步。

  我像是突然发现,我的学校这样大,天空是这样的开阔,教学楼高耸,压迫我的脖子。甚至地面上还漂浮着一层晨雾,鸟惊惶而叫,值班室的大爷在一把老板椅上昏昏欲睡,我一个人穿过不明亮的大厅,穿过学生会花哨的画报,穿过xx界贺母校诞辰xx年的铜黄镜子,来到了教学区,老岳的办公室门前。

  这扇门有多熟悉呢?我总装无意经过,用余光扫里面的光景,还总跃雀着跑过来,整整头发才进来,还总在里面跟岳嵩文说话,岳嵩文在椅子上坐着看书、看电脑屏幕,就隔着这么一扇门,门对面有扇窗户,窗户外面有绿油油的树,还能吹进去软软的风。

  我在门口蹲下来,靠着墙壁把脸埋进手臂里,不知过了多久,我被人拉起来,老岳站在我面前,问我:“怎么在这里?”

  他看着我的脸,我自己摸了摸,才发现自己是哭得很惨。

  老岳离我这样近,他就问我一句话,我就觉得他是在关心我的,我什么也不管,只抱住他,把脸往他怀里埋,反正现在还太早,什么人也没有。老岳被我撞得后退了一步,还是用双手牢牢环住了我。

  “让我先开门,进去说。”老岳拍了拍我的后背,我慢慢松开他。

  门打开了,老岳走进门里,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,什么也不想表达了。

  我从不觉得我能讨人喜欢,但也没觉得我这么招人讨厌。怪不得大家都跟我生疏,怪不得宿舍里其他人都一起上下学却不带我,怪不得晚上在宿舍玩游戏的只有我,他们从外面吃了饭才回来,我还真是没有朋友,也没有人关心我,跟父母的关系也不好,反正在人际关系里我就是一团糟。这样说起来真轻松,我还觉得自己根本不在乎呢,但事情现在摆在眼前了,我觉得好委屈,觉得特别不公平——为什么就是我?我就值得过这种日子?我真是委屈死了。

  老岳久久没有见我动作,他伸了手来拉我,将我拉进门里,再关上了门。关门时我站在门前,于是他就离我很近了。老岳白而平淡的脸,浅浅的在镜片后流光的眸子,他挺直的鼻梁,半抿的嘴唇。我突然问他:“岳嵩文,你今年多大了?”

  岳嵩文一愣,也没有想到我会这样问,他还是回答了:“四十五,怎么了?”

  我笑了,“老岳,你四十多,头发怎么是白的?”

  岳嵩文垂了眼,“少点你这样不听话的学生,我的头发大概还是黑的。”

  我笑了,笑着笑着就哭了。

  老岳转身,去打开了饮水机,取出了茶叶,倒在水杯里,饮水机很加热完毕,老岳弯下腰接水,接好后,他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,捧着茶水,静静看我。

  我不孤单,我哪里孤单——我哭一场,老岳都做我的观众呢!
  我一直在哭,老岳本是等我不再这样闹,可他一直都等不到,他看了两次表,最终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,起身来拉我,揽着我到沙发旁,他坐下了,我蹲在地上,伏在他的膝上继续抽噎,后来就跪在地上,趴着他的膝盖没了声息。

  老岳摸了摸我的头:“好了,好了。”他说:“不要哭了。”

  那时我其实早收住了眼泪,只是老岳的膝盖很可靠,趴着很舒服,我不愿起来。

  老岳道:“霜霜,你现在哭什么呢,你要是早听我的话,我不会为难你的。”

  这是他第一次叫我霜霜,不是我,不是小程,是霜霜,大家都在叫我的那个霜霜。

  他这样亲昵的称谓,后面却是这样一句话。

  我要听话。

  他要我听话。

  我还不够听话吗?
  和岳嵩文在一起之后,我变了太多太多,我作息规律,不再抽烟,也不嗜酒,不每天去夜店,甚至拿起了书本念书,我做了太多我不喜欢的事,而从前,我做我所有喜欢的事,因为我就是我,现在,我不是我了。

  岳嵩文还想怎样呢?要我变成什么样才满意呢?

  他有暴虐的倾向,强烈的控制欲和性欲,他要我满足他所有的要求,我可以,我做到,因为他是岳嵩文,不是别人。

  我爱他吗?——上一次这么问自己的时候,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听到男孩对我说“我爱你”,那时还小,我躺在家里粉红色的床单上,看着天花板的暗昧的灯,问自己,我爱他吗?——而现在,六七年过去了,我长大了。我早就没有爱过,我不信爱了,爱不能果腹,不能止渴,反而让人贪图更多。爱是不冷静,是不体面,是意乱情迷,是仓促败亡。我此时此刻问了自己:我爱老岳吗?只能想到一个回答:
  老岳的膝盖很好趴,我伏在上面,像一只松鼠抱住了结实的,被阳光晒得很暖的树干。

  这就是我的答案了。

  岳嵩文说:“你想多为自己打算,这是理所应当的。只是你越过我去打算,就不应该了。”

  老岳摸着我的头发,我忽然发觉自己的姿势像一只狗,我的主人告诉我:“我已经和金培元打过电话,今天上午你没有课,去找他谈谈吧。”
TOP Posted: 04-14 03:46 #28樓 引用 | 點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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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送出去

  金培元的秘书告诉我,金主任正在开会,我又耐心等了两个多钟头,第一位秘书给我的电话被另一位男秘书转接,他说,金主任今天没有时间,让我明天再打电话。

  我和这么一个传话的人也发不出什么脾气。电话挂断,我从包里翻找出那张他给我的名片——岳嵩文那天看了一眼,就扔在床头柜上,我随手填塞进了包里,怕岳嵩文再看了生气。

  这个电话看来是他比较私人的,打过叁声就通,金培元的声音清清楚楚,背景却很嘈杂,想来根本没有什么会要开,他一向善于搪塞人。

  我自报了家门,金培元那边沉默了两秒,随即笑了,“是你。”

  我说:“金主任,岳老师提过我了吧?不知你现在有没有时间。”

  金培元反问:“你现在在学校?”

  我说:“是。”

  金培元说:“我今天是没有时间了,但明天我出席一个活动,你可以到那里找我。”他接着说:“我派人将入场券交给你,你电话不要关机。”

  我没想到这么麻烦,当即就打了退堂鼓:“要不等您闲了吧,我也不想打扰你公事。”

  金培元仍旧是笑,他说:“不用这么客气。”

  我在学校的食堂里坐着上网,喝一瓶碳酸饮料,没有多长时间后电话铃响,我接起来,是那个告诉我明天再打电话的男秘书,他先叫了我程小姐,然后说:“您现在在宿舍吗?我在您楼下。”

  我站起来,食堂离我的宿舍不算远,但金培元派一个秘书直等在我的楼下,且从市里到学院路这边——我找到了他的车子,距离十多米的时候,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领带的中年男人,手里拿着什么,迎着我走来了。

  他见了我,依旧先打了招呼,然后双手奉上一个小号的档案夹,“这是金主任让我转交给您的。还请务必赏光。”

  我扫他上下一眼,这事他不知干过多少,这样自然顺畅。我接过档案袋子:“谢谢你了。”

  男秘书微微点了个头,又说了句道别的话,回到车里开车走了。我一面走路一面拆着档案袋,里面一张未折迭的长方形纸片,印着些人物半身像。我觉得眼熟,抽出来时看到票根上的一行字:“群星演唱会”。

  和李振华邀我去的一样。

  我再看一眼,VVIP,是比李振华那张vip好一些的。

  这张票我没多大当回事。开着车回家,却撞进一室冷清:岳嵩文不在。

  我打开手机看了看院里的课表,岳嵩文今天是没课了,也许是有其他什么事。我从冰箱里翻出一盒酸奶,伏在沙发上边玩手机边等岳嵩文回来。

  岳嵩文中午没有回来。

  哦,我想,岳嵩文在学校吃了饭。

  也没有回家来休息。

  啊,我这样觉得,岳嵩文有事在忙着。

  直到晚上,我躺在床上,才开始回想:岳嵩文是有多生气,又是多在意我认识金培元这件事。

  他觉得我是不懂事的,我是不听话的,但他只对我要求太多,我何曾敢挑他什么不是?真是不对等。他一句承诺都没给过我,一个位置也没准许过要给我坐,我无名无分,他在我这里不也是同样无名无分?他这样小题大做,又这样多疑多虑。

  岳嵩文这一晚都没回来。

  早饭我拖到十点钟,想着就算老岳回来责备我逃课也无所谓,至少让我看看岳嵩文这一夜不归后是个什么打扮,是疲倦疲惫?还是整齐如依?我倒要看看,岳嵩文是怎么一副模样。

  岳嵩文直到中饭后还是没有回来。

  我翻出了金培元给我的那张演唱会券,拿出化妆盒和化妆镜,在茶几上摆了一大摊子,电视里在放着家庭调解类节目,一位妇女在地板上打滚捶胸,我哈哈大笑,眼线歪了一道,赶快补救回来。

  时间还早,我有大把时间等待挥霍,干脆玩上了化妆品,妆越画越浓艳,最后翻了一副混血款的美瞳戴上,拿出手机自拍了二百多张,又挑出来两叁张P了发进朋友圈里,夜色将将要垂落了。

  我出了门,开车到会馆前的两个路口,就已经堵得不成样子,交警指挥交通,敲我的车窗让我右转。

  我说我要直走,交警说:“前面封锁了。”

  我把车停到路边去,走着向会馆方向。主干道上的确拉起了线,但线和栏杆之间还有一车的距离,我眼看着一些车从这个通道中过。

  我看到了李振华的车。

  李振华也看到了我,停下来,叫我:“霜霜,你改主意了?”

  我说:“我和别人来的。”

  李振华无不遗憾,又问我:“是谁?”

  我不想和他说,径直向前走。

  李振华副驾驶座坐着一位女孩,降下车窗来,原来我也认识,却不是前两天在食堂看到的那位了。她亲切的呼唤着我:“霜霜,上来吧,会馆里面还要绕好远的路呢。”

  我看了表,坐上了后座。

  李振华在后视镜中看我,我注意到他似乎想用眼神和我做一些交流的,但我别开了头,看着别处,副驾驶的女孩也从后视镜中看我,和李振华的眼光撞在一处,女生交叉了手,暗暗皱眉别过头去。表面上装作大度,心里还是有醋意的。

  李振华笑了笑,为自己遭人迷恋。那女生转过头来和我搭话:“你也是来看WO的吗?”

  WO是一个偶像组合,朋友圈十个女生六个喜欢,我随意道:“嗯。”

  李振华在前面挑了下眉,他知道,我向来讨厌明星。

  女生看我谈话不热络,本就没有很相熟,就拿起手机摆弄,我也向耳朵里插了耳机——早这样多好,也不用费力聊这么两句。

  李振华的车一直开到体育馆的门前,这门的通道上标着贵宾,李振华停好了车,我也下来,一句话也没说,直朝右手边走。

  李振华在我身后问我:“你去哪?”

  我说:“厕所。”也没转头,他爱听得见听不见。

  六十多米外的另一处通道则很冷清,现在演唱会还没开始,这通道不过两叁人经过,不像来时看到的那头,看台座位的通道已经排出两叁百米的队来。这道门前有更多的警力,还停着一圈车,煞有介事。

  我拿着票进去,没想到还有迎宾小姐,款款摆着腰肢将我迎进了。

  是第七八排的位置,这一共二十多排,只叁叁两两坐了几撮人,中间靠前正中的一把椅子上,一个人灰蓝西装的背影,我一下子认出,是金培元。

  我走过去,听到他在打电话。

  这次演唱会似乎他有管着一些事宜,此时正部署着什么,我插不进话,金培元看到了,抬起头,拿着电话对我笑了笑。

  我没笑,坐在了他旁边。

  他这通电话打了足有二十分钟。我已经开始拿出手机玩开心消消乐,忽然金培元和我说了话:“来了?”

  我还以为他仍是在打电话呢,转头看他看着我,我点了个头。

  金培元看着我,眼睛永远是含笑的,我没由来觉得有点可怕。一个对谁都充满善意的人比一个对谁都抱有敌意的人危险得多。我正要开口,发现他的目光越过了我,然后扶着座椅半站起身,整张脸都笑开了,“孙局。”

  从那边来的这个被叫做孙局的男人对着金培元一点头,两人同时伸出手握了一握,孙局身边带着夫人,并不看我一眼,与金培元聊了两句有的没的,带着他的夫人去了座位。

  金培元坐回椅子里,脸上笑不褪色。我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:怪不得眼里总挂着笑,因为随时都要有一张笑脸迎人。

  但这念头也只想了一瞬。金培元社会地位不低,也不是光靠卖笑生存,我也有些自大了。

  金培元又接打了几个电话,最后放下手机时,周遭的座位也已坐满了,并不方便谈论事情。我猜金培元是有妻室的,但多少人和他打招呼问好,他并不刻意掩藏我的存在,诸人也见怪不怪。

  也奇怪。我对于金培元这样的人感不上兴趣,却对同样把弄情感的岳嵩文爱的深切,他们明明是一种人,不论外人看来怎样,私生活方面都是垃圾。

  我倒不会鄙夷岳嵩文的卑劣,正是因为岳嵩文的不拒绝,我才能接触到他,能和他发展到现在这种关系。我反而觉得这是一段蛮巧妙的缘分,即使的确带着促狭的趣味。

  舞台上已经调整了不同的灯光,明明暗暗间彩色的光束轮番投下,看得人眼花,也没什么意思。我拿出手机来玩,金培元反倒是想同我聊聊。

  “今天有课吗?”

  我把手盖在屏幕上,因为我注意金培元有不经意扫我屏幕,“有,在上午。”

  金培元道:“岳嵩文教你多久了?”

  我说:“快一年了。”

  金培元又笑,意味深长的,充满暧昧的。我拿起手机,准备着给王者上点分。

  金培元看到我解锁屏幕,也拿起手机来,却是说:“你那天打给我,我忘记存你的号码了。”

  我立刻暗灭了屏幕,“金主任,这不太好吧?”

  金培元道:“怎么不好?”

  左右人很多,我为避嫌压低声音:“我不想惹老岳生气。”

  金培元笑了笑:“你打过我秘书的电话,我问也是会问到。”

  我只好接过他递过来的手机,输入了号码。

  一阵出场声乐响过,主持人站到了舞台上,介绍了赞助商和与会领导,我这才听出这是个慈善性质的晚会。掌声后第一个节目开始,音响震耳欲聋的,台上一片斑斓色,显得挺热闹。

  金培元忽然说:“你今天很漂亮。”

  我挺了挺脖子,疑心错听,侧头去看金培元的神情,只见他望着舞台,目光直视着,根本没看我的意思。

  我当做没听到了。

  歌唱到了高潮,灯光变换了色彩,光柱纷乱翻飞,映得前排人的脑袋花花绿绿。我看得好玩,张望了一下,就见角落里自音响的暗处走来一人,看清了此人的容貌,我愣了一下。

  金培元顺着我的目光看去。那人走得不急不缓,身前由一个迎宾小姐领着,他的头微低,并不看任何人。他是从前走到后的,一些前排的人看到了他,欲站起来打个招呼,他的手抬了一下,并未理会谁,加快了些脚步入了座。

  他的座位在我前叁排的位置,我只看到他衬衫的一角肩线部位。是岳嵩文。

  金培元附我耳:“他还说不来的。”

  我都没来得及理会金培元的故意贴近,我看着他的肩膀侧了侧,是他右手边的人和他谈话,他应付了两句,又坐正了。

  岳嵩文这人,总让我意想不到。原来就只觉得他是个教书匠,他自诩牛逼,也不过是在大学这象牙塔里能说得上一些话,但走出校门还不是个普通人。这种清高的知识分子一抓一大把,不过和老百姓一样没什么话语权的活着。然而突然而然的,他一下子掀开面具,让我必须接受他一个始料不及的身份。如果我和岳嵩文最初是这样相见的,我大概是不会那样自信的上去勾引。

  我问金培元:“金主任,您这个活动什么时候能结束呢?”

  金培元说:“你还有其他事?”

  我说:“我本来也就是想找您谈谈,也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。”

  “我知道。”金培元点头说:“岳嵩文已经和我说过。”

  知道还约在这么个地方。现下实在不是一个能继续谈下去的环境,我看了下表,“您今天没空,我们明天再约个时间?”

  金培元指了指台上:“不想再看下去?”

  我点头:“我不大感兴趣。”

  金培元道:“我以为你们这些孩子都喜欢的。我有一个侄女,早一个月就央我给她票。”

  我又不是你侄女,我在心里翻白眼,但还是好声好语:“明天约在什么时候?”

  金培元说:“一点,上次的茶室。”

  我说好,也没和他说什么道别的话,和他相处我不怎么愉快。我拎了包离席,向外侧的通道走着,一路上遇到刚刚和金培元打过招呼的那些人,此时他们倒多看了我几眼。我退出了贵宾席,顺着通道走。

  通道围着栏杆,狭小十分,迎面一个女孩对向走来,我侧了侧身,顺带打量了她:女生对女生的探究欲远比对男生的要多,我将她从上看到下,分析了一遍她的穿搭配饰,天已经热了,她带着帽子口罩,脸庞遮的严严实实。

  没由来的直觉,她经过我后,我转头用目光跟着她一路。

  她一直走到前面去,大约是叁四排的位置,席间有一个人坐直了对她点头示意,她压了压帽子,走到那人身边去。

  正是岳嵩文的位置。

  我忽然想起了,这个人的轮廓很是肖像一位少女偶像。

  今晚岳嵩文依旧是没有回来。

  第二天上午我也没有去上课。中午十二点时我起来洗了脸,外卖到了,我摆在客厅里吃了两口,看时间不早,也没来得及收拾,走去搭了出租车。

  我去找了金培元,在他说的那间茶室,之前他请岳嵩文来的地方。

  金培元坐在茶盘后,我推开了门,他抬起眼,看了之后就笑了,“霜霜。”

  我反感他叫得如此亲热,所以没有应他,也没和他打招呼,
  金培元他让煮茶的小姐离开,专心致志对我,像掀起一块幕布似的,眼角还是带笑,但是种冷尖尖的兴味。我在他面前站着,这才注意到他穿只着一件没什么花纹的浴袍,领口张开,腿赤裸着伸出来。这地方还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,外间算有个喝茶模样,金培元样子像是个洗过澡的,茶室还能洗澡?
  金培元站起来,顺手抖了抖领子,胸前那片铜色的皮肤非但没有拢上,反而是更抖开一些。他穿西装还有点文质彬彬,穿浴袍像个不羁豪士,肩背是宽厚的。他走在前面,几步出去又回头,眼指着桌子,“把烟带上。”

  我拿起了八仙桌上的那只烟盒,和一只打火机。

  金培元掀开了茶室里一道长长拖地的帘子,布帘后还有一道竹帘,他一并掀开来,侧身让我进去。

  室内昏暗幽昧,一张极宽极长的贵妃榻,占据了房间叁分之二的地方,金培元坐在榻上,靠着一只锦绣团子,眼睛带笑着打量了我,并说:“帮我点支烟吧。”

  我喂给他一支烟,俯身打火,一手拢着火苗,烟点燃了,金培元捏着,吸了一口,将烟雾徐徐喷吐在我的脸上,而我根本没有预料和防备。

  我呛到不行,也只能直起身来,退后两步躲避。

  金培元于烟雾中,说话都带笑:“躲什么,过来。”

  我说:“是岳嵩文让我来找你的。”

  金培元捏着烟,侧眼瞥我:“那又怎样?”

  我说:“他和你怎么说的我不知道。我不过是怕他生气才来见你。”

  金培元思索了一会,忽然笑了:“你说的和他讲的可不是一个意思。”

  “他什么意思?”我问。

  金培元朝我招了招手,又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:“过来,我告诉你。”

  我坐了过去,坐在贵妃榻的另一边,距他很远,金培元再次拍了拍榻子:“再过来些。”

  “金主任,就这样说吧。”

  金培元笑了一笑,没有执意。他一面抽着烟,一面道:“岳嵩文这个老家伙,还是这样。”他弹了弹烟灰,说道:“疑心太重,又过度猜测。那天下午我接了他的电话,他说新带了一个学生。”说到此,金培元斜斜瞥我一眼,他是个头发浓密、精神气派的男人,这一斜眼,有了点恣意横斜的风流意味,我不喜欢,只觉得他这样有些嫖客气质,打量我像打量货品。

  “这样。”我说:“他是误会了,那次在酒吧你给我的名片,他看了还以为我和你有什么关系。”我说着,猝不及防地感受到后腰的抚摸。金培元左手拿着烟,右手从我的上衣下摆中探进去,热得发烫的手掌,在我的后腰上摩挲着。

  “房间里很热,你都出汗了。”金培元低声道,话里还带着懒散的笑。

  我算是明白了金培元打什么主意,我以为他至少忌惮老岳,没想到他真敢——我推开他的手,猛地站了起来,“老岳误会我,我想澄清才来的。”

  “是误会了。”金培元扔了烟头,缓缓地站起身,又豹子一样地将我制住了。他按着我的肩膀,狠狠摔在贵妃榻上:“可他送上门来,我有完璧归赵的道理?”

  “你不怕岳嵩文?”

  “怕?人就是他送来的。至于别的,我可什么也不知道……”金元培说着,伸出舌头,舔了我的耳廓:“你和酒吧那个酒保……是怎么认识的?”,他的舌头搅入我的耳洞,声音带着魔鬼似的黏腻和引诱:“你是这个圈的吧……今天就算了,改天,我们玩玩?”

  我推拒他,打他,激烈反抗。金培元按住了我的手腕,顶开了我的双腿。他的衣服散开,胸膛结实压着我,他笑道:“岳嵩文那老家伙,禁得住你这样活泼?”

  我“呸”了他一口,他拿了床榻上罩着靠背的一块织锦帕子,先抹了一把脸,再用它堵住了我的嘴。

  之后,金培元的那一张笑面,逐渐凝成了个紧皱眉头的模样,他咬牙切齿,似乎决心将我开膛破肚。我只能瞪着他表示抗议,他的手抬上来摩挲我眼皮,在我眼眶周围按压着,我被他冲得一撞一撞,那指尖正顶着我,像要将我的眼睛珠子挖出来似的,我害怕了,扭头闭上了眼。

  这根本就是强奸,我哪知道来这一趟有这收获,心里恨了岳嵩文一分,但这分很快又记到金培元头上。我动情不难,但金培元插进来太突然,里面干涩的特别痛,我推他也打不过他,默等着顺利了,金培元又抽出来,拿他身上披挂着的浴袍下摆套裹在手指上伸进去,擦得干净,再捅了进去。我感觉是要见血了。

  “把你眼睁开。”金培元如此给我命令,他刚刚做的就是给我闭眼不看的惩罚,谁愿只一个人玩游戏,他要我也参与其中,最好是痛苦一点,难耐一点。我看他神情像是入了魔,他又低又哑的对我道:“你看好了,干你的可不是岳嵩文。”

  他说着,手指头扒开我的眼眶,迫使我看他。他的手掌粗糙热烫,罩着我半张脸,口鼻呼吸都被这种热腾腾的气势阻住。我从他指缝里被迫看着他,他现在五官略微扭曲,额头涨汗,不是累,是燥。他对强奸了我表现出一种异常激烈的快感,好像通他过我操到了岳嵩文似的,明明他们见面时和和气气的,我现在猜他们是有什么有血海深仇。

  待金培元最后放开了我,我把嘴里的布料扯出来,他半披着浴衣,靠着贵妃榻的一角望我,他只拢了拢衣襟,就又体面起来。而我又狼狈又疲惫。他面庞渐渐浮上了满意的笑,我低头找来那些皱巴了四处抛乱了的衣物,默然穿好了,下床就走。

  “岳嵩文总有艳福。那天在酒吧看见你,就觉得你漂亮。”金培元玩着锦绣团子上的刺绣,和我搭话:“你说我向岳嵩文要你几个月,他给吗?”

  我朝门那走,“金主任,你就放过我吧,我也没什么好玩的,您今天尝过了味道,下次吃就腻了。”

  金主任哈哈笑:“我哪里会腻,今天我知道了你的味道,下次我要试试你的功夫。”

  我无话可言,说了句我操你妈的。

  金元培毫不生气,他知道他今天是胜利者,他如了意又尽了兴。他说:“你之前有个前辈,和你差不多漂亮,我说要,岳嵩文直接就给了。”

  我皱紧了眉头,推开他站起来,径直走了出去。金培元没叫住我,在我身后还轻轻笑了一声,然后就是打火机的声音,他好像点上了一支烟。我头也不回离开这里,在走廊上经过了服务生和客人,他们似乎都有打量了我,带点掩饰的展露出些轻蔑来,显然金培元经常在这里消费女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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